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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分五十五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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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分五十五秒

就算腦子裏一萬個在躲避剛才的畫面再現,但俞吟還是覺得思維已經不受控制。

像是往肚子裏灌了一整袋興奮劑。

咕咚咕咚地氣泡直冒。

她摳著衣角的小動作落在他眼裏。

段言青側對著她坐,摸著快幹的尾梢,“哢嗒”一下把吹風機回歸了原位。

客廳重入安靜。

彼此的氣息因交疊而愈漸濃重。

窗外蒙蒙的雨絲漸止,暗沈的天邊烏雲褪盡,只剩一派月朗星稀的空凈。

月光重掛天邊,透過落地窗,一絲一縷地斜撒進屋內,打照在沙發的一角。

這一刻。

氛圍靜謐卻又相甚美好。

有違以往的玩笑,段言青倒是擡手摸了摸俞吟的臉頰,像是在面對柔弱易碎的陶瓷娃娃。

力道一輕再輕。

他斂眸輕笑,語氣卻認真地似是在商量,“那下次輕點?”

眸底的碎光熠熠閃動。

溫柔且靜的繾綣悄然鋪樹在周身,仿若把這分秒的時光都拉長了身影,浸透著皎潔的月色下。

簡單的五個字落在俞吟的耳中,竟不像是詢問,而像是蠱惑。

綿麻地嗜咬著耳窩裏的那塊軟肉,細密勾人。

不受控地,俞吟稍擡起手,輕觸著段言青溫和似清風的眉眼,總有那麽點不真實感。

清明的瞳色裏,她找到了自己。

那個想要給出交代的自己。

原來反覆試練後,用網織起的倔強,也還是有破繭潰敗的那一天。

像是有了指引,俞吟的眼神從上及下落目。

連同丁點的胡茬細節都盡然清晰。

沒有多想,她笑著靠近了上身,從幾拳直至咫尺。

仿若要給他的話一個答覆。

柔軟的觸碰後,酥麻沿著神經肆意蔓延,穿梭似電流,落地的雙人身影再次幾近相疊。

只腰間的一下輕摟,炙熱便盡數打散了屋內的冷氣。

不知多久,段言青抽離開身,垂眸落於眼前眉眼氤氳半染的女孩身上,體貼地幫她擦凈嘴角的濕潤。

不做人的意識隨之而漸漸崩塌。

四目相對的同時,俞吟抿了抿唇,期待地眨眼淺笑:“你有句話沒說。”

近似鼻音,段言青淡應了聲:“什麽?”

“說喜歡啊。”俞吟狡黠般勾起唇角,“你一直都沒和我說。”

隨著涼風,風箏已然放出。

搖曳中,越飄越遠。

卻如有命數般接近了他的心房。

段言青笑著傾身,低斂了下顎,與她額頭相碰,聲音沈而啞:“喜歡你。”

好似一聲不夠,他左手摟在她的腰窩,額頭朝後相抵,笑著重覆:“會一直喜歡你。”

眼底綴滿星光,在這一瞬間閃亮到了極致。

日子像是被按了快進鍵。

一下就到了要動身去津海的日子。

因為津海分公司項目的原因,段言青的出差,也是來的突然。

倒數第三個晚上,兩個人從超市回家的路上,他接到項目主管的電話,說手下一個方案出了點問題,臨時需要調整。

為了不影響後續工作,段言青直接定了周末的機票,提前去了津海。

而走的前一天,許闌珊約俞吟去逛街試衣服。

聽說許母最近狀態不錯,許父知道她一向喜歡跳舞,就著手準備替她辦一場舞會。

許闌珊很久沒逛街,打算趁此機會備套新的禮裙。

先前聊天的時候,兩個人還說到上次酒會的事。

許闌珊雖然沒有多提,但俞吟聽出來是季湛給她準備的禮服。

俞吟記得很深的是許闌珊淡然的總結。

有些東西,時間到了,就需要物歸原主。

俞吟不知道他們發生了什麽,但相較之前的鋒芒,她能察覺到許闌珊的性子軟了很多。

不知道是因為許母,還是因為季湛。

當天,俞吟到店的時候,許闌珊正好試完第一套出來。

拼接的剪裁,吊帶的抹胸薄紗花印,裙身半側繡著香檳色的天鵝樣式,修身盡顯溫婉。

“你終於來了。”許闌珊拎著裙擺朝俞吟走近,少有地興奮,還轉了個圈,“這套怎麽樣。”

俞吟替她提了下纏絲在高跟後的裙尾,感嘆:“這套好看。”

“是吧。”許闌珊垂眸盯著裙身,“我剛走了一圈,還是覺得這套最入眼。你得等我會,還有幾套。”

俞吟看了眼後面擺著衣服的長沙發上,指著疊放在一起的長裙,驚訝問:“挑了這麽多套啊?”

“難得有時間來一次,過個癮。”

許闌珊笑著湊近,低聲說:“季湛在附近見客戶,一會結束了說來,我想給他看個驚喜。”

俞吟笑著點頭,跟著許闌珊往裏走。

“段言青呢?”許闌珊回頭,“周末還在工作?”

“嗯。”俞吟答得簡單,“他去津海出差了。”

許闌珊面對穿衣鏡,輕嘖道:“不愧是精英,都沒個休息天。”

俞吟嘆了聲氣,沒有否認。

可能是戀愛初期的依賴感強烈占據著她的神經。

連著兩天,俞吟總是時不時會想到段言青,會好奇他每一刻在做的事情。

甚至是,他有沒有也很想她。

心裏一旦住了人,終是有了不同。

她即便有心,也沒有多問,只怕問多了他會嫌麻煩。

只想著來日方長,心思便了然放寬。

“不過認真工作的男人的確有魅力。”許闌珊邊挑禮服邊說。

她的腦中像是閃過了什麽畫面,神色滯了半秒,隨即回歸正常。

俞吟坐在沙發上,單手支著腦袋,笑著看她,“你指季湛?”

許闌珊笑了笑,試探問道:“吟吟,你覺得我們倆合適嗎?”

聞言,俞吟楞了下,只客觀地說:“合不合適你得自己覺得。”

這話似是難倒了許闌珊。

她略微皺眉,即便細思,也依舊想不太通。

“說出來也挺神奇的,我先前談了幾個,總是沒感覺,但季湛,剪不斷理還亂。”

“我們沒有認識多久,我卻已經在期待未來。”

許闌珊在長衫之下,苦笑著回頭,“即便是知道了他有聯姻對象。”

即便知道他大概率會聽家裏的話,她也還是抱有一絲期待;

即便知道他沒有維護自己的必要,她在那場酒會後,也原諒了他過往的花花腸子;

即便知道沒了自己,他身後依舊能有大片花叢,她也義無反顧想要去撞南墻。

就為了驗證自己究竟會不會滿身而退。

亦或終究是頭破血流。

這是她第一次對感情認了真。

俞吟只靜靜地聽許闌珊說:“好像是月中吧,我初戀回來找我了。”

“那個混混?”俞吟皺眉,記憶逐漸上湧。

許闌珊只輕淡地嗯了聲。

許闌珊這人對什麽都冷淡,唯獨鐘情游戲。

用她的話來說,就是虛擬世界的快樂,是現實世界所有消極情緒釋壓反轉的結果。

在游戲裏,她可以盡情享受,馳騁在每片區域。

完全不用顧慮其他。

許闌珊高中上的名辦星級高中,以嚴以苦出名,是學習的煉獄場。

而旁邊就是職高,痞氣戾氣所集之地。

因為逃課後,網吧徹夜的游戲,許闌珊認識了當時的初戀,鐘冕。

鐘冕在學校社會兩邊都混得開,身後天天一幫小弟跟著,帶頭鬧事沒人比他更厲害。

但好像認識許闌珊後,這人的腦子就降了智,天天只知道圍著個游戲迷左陪右笑,甚至不惜做回乖學生。

當時的許闌珊沒動情,但拗不過,只隨口應了聲,卻沒想這樣的不佳只是個開始。

都說學生時期的愛情不失盲目又自私的。

在看到其他男生也圍著許闌珊轉的時候,鐘冕像是有了種心愛之物即將被搶走的威脅感。

三番兩次的上門警告,甚至到最後的動用武力。

他仿若只當許闌珊是他的專屬物。

直到最後的分崩離析,也鬧得兩校皆知,許父作為校董出面才解決。

那段時間,許闌珊天天窩在酒店裏,就怕出門被蹲。

這樣日覆一日的消磨後,鐘冕終於罷了手,再不知去蹤。

像是一夜就從許闌珊的生活中銷聲匿跡。

如期開學,如常生活。

許闌珊的生活也回到了正軌。

兩年後,她碰上了季湛,又是一個開始。

許闌珊托起裙擺,就近在俞吟身邊坐下,平淡出聲。

“我喝醉的前一晚,其實在家樓底下碰上鐘冕了。他倒是喝得酩酊大醉,一頭黃發都染黑了,身上的刺青也洗得幹幹凈凈。”

光是聽這話,俞吟判斷不出許闌珊的情緒,只聽她繼續說。

“他說想重新開始,是考慮很久了才回來找的我,沒想正好被季湛碰上了。我不想看到他們起爭執,我主要是怕鐘冕會傷到季湛。”

“那時候我和季湛因為女人的事情在賭氣。我故意順著鐘冕的話走了句,沒想季湛轉頭就走,連尾音都沒聽完。”

許闌珊自嘲般笑了笑:“鐘冕看出了我的意圖,他只冷聲說我變了,變得連他都不認識了。”

不到旁人提醒的那一刻,許闌珊都體會不到。

原來自己,是真的栽了。

這個跟頭,她就算栽了也不想爬起來。

於季家而言,她和棠霓相比,不過是以卵擊石。就算她想增值,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隱隱中,相處的天平好似已經開始傾斜。

許闌珊沒再多想,只轉身遞了杯水給俞吟,饒有興致地看她,“段言青這麽好的男人,你可得好好護著。”

俞吟笑瞇瞇道:“要不我拿條繩子綁著他吧。”

“他這樣的還用綁啊。”許闌珊一本正經搭腔。

“我看你倆就挺穩定的,繩子還是留給我吧,我要不挑個良辰吉日綁季湛?”

俞吟若有所思了會,仍是難以置信地“wow”了聲:“我們大佬終於想通了?”

許闌珊只聳肩,淡笑:“這種事,不決絕一把,還不知道成不成。”

話落,她又補了句:“反正怎麽想,我都不虧。”

俞吟一下子就被她逗笑了,“那你有計劃了?”

許闌珊先是搖頭,再是點頭。熬了會,她才皺眉苦惱起來,“要是實在不行,就霸王硬上弓吧。”

俞吟水喝到一半,突然被她嚇得嗆了喉,引得一陣生咳。她不可思議地擡頭,“你什麽時候這麽奔放了?”

“我這是退一萬步想到的破招。”

許闌珊轉而揚了眉眼,不懷好意起來,“你上次的醉酒風是不是進展還不錯?”

俞吟有點無措地抓了抓眉心。

想了會,隨著腦中閃過的一絲廢料畫面,她試探問:“要不溫吞點小雞啄米吧?”

許闌珊還是覺得溫吞路數不太上道,索性抱上了隨機應變的想法。

“反正我是在這棵樹上吊死了。”她篤定地邊挑禮裙邊說,“誰也別想救我。”

俞吟笑著點頭:“別擔心,我攔不住你的。”

話落幾秒,她認真地補道:“缺繩的話,我送你。”

後來,兩個人沒聊兩句,許闌珊就進了更衣室。

俞吟在外面沒等多久,季湛辦完事,到了店裏。

他隨便在沙發邊找空處坐下,和俞吟閑聊起來,“言青說你過兩天也要去津海了?”

“對。”俞吟回,“明天出發。”

“這麽趕啊。”季湛吃驚,轉而嘆了氣,“本來還想著餐廳新開,請你倆去吃個飯的。”

想著早晚都會有時間,季湛便笑著說:“看來時機不對,等你倆小日子過久了,再來我店裏賞光。”

俞吟笑著應聲,腦子裏一下子浮現出了段言青那晚的模樣。

俞吟想得有些出神,一時沒聽清季湛說的話。待她反應過來,他又重覆了遍:“還真別說,你倆挺像。”

“哪裏像?”俞吟下意識反問。

“都能力強。”季湛說。

“之前段言青提前回國,不是連家裏長輩都沒說,後來有點起色了,你們才知道他做的那些事。”

“我聽他說,你這個實習名額全校都沒幾個,你拿獎直接上的,挺厲害啊。”

俞吟被他說得有點不好意思。

“嘩啦”一下,試衣間的簾子被打開。

話題就此截斷。

許闌珊笑著走出來,炫耀似的朝著季湛揚了點下巴,“怎麽樣?”

季湛靠在沙發上,吊兒郎當地扯了抹笑,“說吧,想我怎麽誇?”

看他難得捧場,許闌珊倒是正經起來:“隨你啊。”

話落,季湛就站了起來,走到許闌珊身邊,單手摟著她的腰,溫熱的指腹來回摩挲,話裏一貫含著笑。

“寶貝兒,你真美。”

傍晚,俞吟回到南苑。

和小貓玩了會,她就開始收拾行李。

剛拿出箱子,放在床上的手機就連聲震動起來,是段言青的來信。

【在做什麽?】

俞吟秒回:【準備收拾。】

消息剛發出去還不到十秒,視頻電話就打過來了。

俞吟看了眼時間,又坐回沙發邊,接了電話。

電話那頭,攝像頭正對落地窗。

俞吟能看出,他那邊的天氣很陰沈,密集的雨點貼在玻璃面上,窗外的建築綽綽陰影一片。

段言青顯然在忙,但不忘和她說:“你等我會,這臨時接到點問題。”

就在俞吟想著不打擾他工作的時候,他又補了句:“枝枝,不用掛。”

她原先已經懸在掛斷鍵前的拇指,隨話而重新縮了回去。

那邊的電話打了會,很快掛斷。

而後,俞吟看到了隱約入境的白色襯衫,還有段言青修長的指節,一寸寸地游走過鏡頭。

男人回坐到鏡頭前,頭兩粒扣子未扣,肌理清晰的線條一不小心就入了她的視線。

不自覺地,她的目光飄忽起來。

意識到自己胡亂的想法,俞吟下意識別過眼,扭捏著提醒:“衣服快點穿穿好。”

段言青的笑聲很淡,漫不經心地吐了幾個字:“哪裏沒穿好?”

“你這襯衫,穿了跟沒穿有什麽區別?”俞吟吸了口氣,認真說,“大白天的,不能耍流氓。”

段言青意味深長地嗯了聲,話裏含著笑:“看看時間,現在幾點?”

俞吟看了眼手機上角,老實說:“六點半。”

“那就不算白天了。”段言青挑眉,說話底氣更足,“到點了。”

什麽叫到點了。

搞得好像她等了半天,就是在等著飽眼福一樣。

俞吟被他說得有點惱,急著反駁:“你快一點。”

聞言,段言青象征性地扣了第二顆扣子,示意:“這樣?”

俞吟捏了捏耳垂,有點溫熱。她點頭,表示讚同。

段言青湊近了些身,沒再逗她。國際慣例似的,他先起頭,問:“今天怎麽樣?”

“還行啊。”俞吟回想著白天發生的事,一件件和他分享,“我今天陪闌珊去試禮服,還碰上季湛了,他倆的關系好像比之前好了。”

段言青沒打斷她,耐心聽她說,臉上笑容不減。

“後來,他們兩個各自有事,我們就分開了。”俞吟把小貓抱到鏡頭前,彎了彎唇,“我剛打算帶貓咪去檢查一下身體,正好你打電話來了。來,和哥哥打個招呼。”

“喵——。”

段言青看著視頻裏女孩的可愛模樣,不由心思一動。不知不覺,身心的疲乏感都瞬間消散,徒留欣喜。

“是叫哥哥嗎?”段言青好笑地看她,悠悠出聲,“這輩分不太對。”

“你輩分怎麽不對了?”俞吟沒怎麽摸清他話裏的走向,只是推測,“你是想通了什麽?”

“沒有。”段言青靠向椅背,輕抵腮邊,“我倒還沒改邪歸正的打算。”

聽到他刻意強調的“改邪歸正”,俞吟總覺得話題的走向有點不受控地偏了軌道。

這樣的情況,最近實在常見。

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在他身上都找不到之前嚴肅難搞的模樣。好像現在這個他,才是最真實的他。

只一會,段言青就松起唇角,目光定格在女孩的眸底。

對視的沈靜下,俞吟能察覺到段言青的眸色微閃,似是有暗流在悄然湧動。

不出多久。

段言青伸手碰了碰屏幕,話說得直白不隱匿。

卻一字一句,滿滿當當地填進了心窩。

“我只是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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